9月的南非正值旱季,野草枯黄,枝叶凋零。夜晚,在克鲁格国家公园(Kruger National Park),漫天星空相守,现在是循迹动物世界的绝佳时间,迎面拂来的微风中,都可能夹着野兽的气息。
在一阵急驰后,张律乘坐的越野车停了下来,因为前方200米处闪着两道幽光,和他们越来越近,车上的人纷纷凑着脑袋猜这是什么动物。但等它走近时,他们怔住了是一头雄狮!这头“百兽之王”径直朝他们走来,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踱着悠闲的步子,贴着车身左侧,消失在轰鸣的引擎声和探照灯下。
坐在最左侧的女士一直克制着没出声,等狮子渐远,她才如释重负:刚才她不仅可以摸到这头雄狮浓密的鬃毛,它离开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在这次夜游前,他们一行人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瞧见大型猫科动物,却不料与一只夜巡领地的狮子打了个照面。
这是张律第二次参加南非的生态训练营。2005年毕业后,张律和新婚妻子奔赴南非老虎谷区,参与了3年中国华南虎南非野化项目,并深深爱上了这片异土,陆续重返7次。去年8月起,张律及其伙伴与“南部非洲生态导游协会”(FGASA)的“南非生态训练营”(EcoTraining)合作推出了针对中国人的课程,至今成团8期,每期12人。在13天的行程中,有7天安排在克鲁格国家公园的Makuleke营地或其附近的Karongwe营地,克鲁格是南非最大的国家公园,面积近2万平方公里,栖居着近25万头野生动物,其动物保育和生物多样性在全球享有盛誉。
在营地自然向导的下,荷枪实弹地追寻野兽足迹,通过脚印判断动物雌雄、饮食等信息,学习偶遇猛兽时的丛林技巧等。有曾调侃这些巨细靡遗的课程也处处充满“陷阱”,比如,“向导用小刀切给你吃肉或者水果,千万别接,因为他可能刚刚用这把小刀挑开过大象的粪便。”
这里的营地没有手机信号,白天的供电基本只有两个小时,夜晚则可以在星光下安度。张律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南非生态训练营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人在脱离城市、远离现代社会的下,完全融入大自然。而近年来,随着人们对原生态旅行的日趋向往,入驻野生动物区、原始部落探访等生态游线逐渐受到追捧,成为时下渐兴的旅行新方式。
驾车游猎途中,要坐上车子最前方的导游座是需要勇气的
第一天就看到狮子吃长颈鹿
初见南非,请深呼吸。这里不仅空气极度干净,从你踏足这片土地开始,旅途中的一切便再难与这些动物分开就拿这儿的货币兰特来说,无论纸币还是硬币,一面均被野生动物“”(有三种非洲植物例外)。如今,来到南非的游客不再奔着对“血钻”的好奇,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上百个原生态的自然区,以及独具特色的游猎(sari)。
在南非生态训练营中,最受欢迎的课程就是坐着越野车,追踪猛兽的足迹。孩子尤其喜欢这类冒险活动。6月30日,张律所带的这一期迎来了三个意气风发的小男孩。到达营地当晚,行李还没放下,一行人就匆匆坐上营地的越野车开始了游猎,并看到几头狮子正在吃长颈鹿,让这群“初来乍到”的孩子又惊又奇。8岁的Gavin回来后还认真地写了日记,记下了头一天的震撼。
比他小一岁的Willian说起来更幸运:当他半夜想去上厕所时,拉开帐篷就看见外头站着一头长颈鹿,吓得他立马嚎啕大哭,尿意全无。
“这是很多孩子的第一反应,他们本身喜欢动物,喜欢看《动物世界》和Discovery频道,但当这些电视里才会有的事情发生在真实世界中,他们就觉得非常惊讶。”张律认为,对于孩子来说,这是一种特别的经历,通过这种方式,他和自然多了一个特别的连接。“很多家长如果告诉孩子,这个不要碰或者那个很,在他们心里轻易就会埋下一颗种子,以为野生动物就是的,从而减小了他未来能够走进自然和自然的可能性。”
除了活泼的孩子,更多热爱自然的中老年人也走进了生态训练营的队伍。明年,他们会迎来首批近60岁的退休人群,有些人甚至是全家总动员,年龄层逐渐变宽。“有人想赶在自然被前去看一看;有人想了解自然、动物、星空;有人想回到童年生活,在星光下烧烤;有人想避开干扰,抛弃电话好好休息。”张律说,每个人加入的理由不同,但每个人都会在自然的怀抱中得到抚慰。
“人类会害怕所有陌生的东西,我们在城市中长大的一个后遗症,就是再也不想走回自然中去,除非给他一个契机去看动物。”他说,“人若是一直生活在城市中,可能会忘记我们的祖先就是从大自然中走出来的,而我们的身体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如果在城市中待久了,没有这种回归,其实一些人很容易生病。”
孩子们在野外进行钻木取火试验
课程简化,重新出发
草原之大,无处不在,这就需要专业的自然向导做出果断而无误的判别眼前的动物究竟处于何种状态?通常,野生动物在发起攻势前,会先一些信号,毕竟对它们而言,恶斗也是能免则免。而这些需要向导不断更新储备知识,提升与野生动物打交道的能力,以及换位思考它们的之道。
早在7年前,张律的妻子沈梅华作为早期中国籍,参与南非的生态训练营时,就已将这些不循规蹈矩、充满野趣的理论课一一介绍:在讲白蚁的时候,大家就全部簇拥到教室边上的白蚁冢去;甚至有时,一只鸟的大声歌唱,都能让一群人暂时转移注意力,分析讨论一番之后,再回到正题。在《南非野生生活》一书中,她留下了更多现场:贪吃的绿长尾猴屡屡偷食;洗澡时一条虎蛇挂在头顶上方;夜半如厕需要先费力地铲坑,用完的卫生纸要烧得发黑;被大口径来福枪的后坐力到连手都抬不起来,等等。
因此,自然向导的考核并不简单,不同级别的向导也会进到不同的领域。最初级的是开车向导,最高级的是徒步向导,一般需要3至5年才能拿到证书。据传,一家培训机构的终极自然导游考核,是让学生只带一把刀在丛林中生活一个月,能熬过的就算通过。不过,这几年,针对普通游客设计的低阶版生态训练营,逐步将课程简化,保留寓教于乐的授课方式,受到不同年龄层次的欢迎。
在坦桑尼亚、纳米比亚、津巴布韦等非洲国家之外,往南到南极,往西到美洲哥斯达黎加,都可以看到生态训练营的足迹。而全球范围内,兴起了更多泛化的原生态旅行,例如在勃朗峰徒步、在非洲原始部落居住个把月等,这些线的相同之处在于,人类足迹相对较少,自然风貌留存完好等,但更重要的是,人们选择置身于原生态的大自然,而非营造的景点中。
克鲁格国家公园里的营地一景,这天清晨来了一群黑斑羚
没人能扮演
丛林延续了亿万年,时而却顷刻崩塌,只需要一支枪。
一天,一辆越野车游猎时,非常幸运地偶遇了昼伏夜出的花豹,机会来之不易,大家忙着各种拍,却发现原本放松的花豹忽然地蹲下身,像在伏击什么。慢慢地,一个人从丛林里站起,拿来福枪对着花豹,又将枪口转过来对着游客,快速逃离了现场。
多数情况下,游客的镜头和偷猎者的枪口,对准了同一只动物,相同的兴奋背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像克鲁格面积太大,偷猎者跑了根本找不到。因为他们受雇于超级大财主,装备比巡逻队精良许多,拥有直升机、消音装置和红外线设备,能够射杀犀牛和大象。”张律说,在非洲的野生动物区,这样的场景经常重演。
去年,克鲁格国家公园一共损失了1000多头犀牛,今年大半年就已逼近这个数字。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南非的犀牛和狮子被大量盗猎,数量下降很快,包括大象,而这些动物制品的最终消费国是越南和中国,这也是张律与南非生态训练营合作开办中国班的原因之一。“生态训练营希望通过培训,自然保育的内容和概念,但如果这些不能立足于最终目的国的话,其实是没有用的。”
“所谓的自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正确的自然观,就是要充分尊重它本来的样子。”这让张律联想起了自己和妻子在南非养虎的那3年。沈梅华在书中反思:“所有这些被人类哺育的野生动物,都很难真正回到野外去了。我不禁想,人类哺育野生动物这件事,也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但张律认为,华南虎的项目在科学界虽然存在一定争议,却是一次非常好的尝试。而最终成功与否,取决于野生栖息地能否被重建。
“这几年对我最大触动和改变是,我们住在3.3万公顷的区,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他说。看着亲手种的有机菜在一小时内被羚羊统统干掉、收养3只失去母亲的小土狼、猫头鹰每晚在屋顶里大闹天宫还有一些乍一听有趣的事情其实并非如此。一些朋友到区做客时,特地在上捡了几只陆龟作为见面礼。“这不仅违反了当地的野生动物保,甚至可能被。”张律说,这些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的自然观还不是最正确,我们饲养野生动物,把它们带回家,或是开更多的动物园,就认为是动物,其实这恰恰是它的。“人们经常扮演的角色(play god),认为我们可以决定动物的,其实大自然本身有它生生不息的循环,我们应该尊重它,帮助它维持本应有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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